文化中国行·长江之歌｜从唐《高逸图》看起，走进上博绘画馆

上海博物馆的中国历代绘画馆、中国历代书法馆是海内外博物馆中，少有的中国古代书画通史常设展。随着上海博物馆东馆的筹建和逐步开放，经过全面升级、创新改陈的上博（东馆）书画馆预计于2024年11月向公众开放。澎湃艺术今天来到上博东馆的历代绘画馆探访，先睹为快。

与历代书法馆一样，全面升级后的历代绘画馆在内容、功能、空间上也都有一个全面的提升，首轮展品中，上博拿出多件“压箱底”镇馆之宝，由唐代孙位《高逸图卷》领衔，囊括五代徐熙《雪竹图轴》、五代董源《夏山图》、南宋佚名《望贤迎驾图轴》、北宋赵佶《柳鸦芦雁图卷》、元钱选《浮玉山居图卷》等珍品。此外，首轮展品中还汇集了“元四家”中的三家之代表作——王蒙《青卞隐居图轴》、倪瓒《六君子图轴》到吴镇《渔父图》；展出的“明四家”作品也是有别于以往的全新组合，展出文徵明代表作《真赏斋图》，唐寅一级品《春山伴侣图》等；升级后的绘画馆也对原先合在一起展出的明清版块进行拆分，新增的现代绘画版块使得上博绘画通史更趋完整。

展览现场

上博东馆的“绘画馆”衔接“书法馆”的展陈空间动线，在展厅的不同位置设置了“书画馆八景”中的其中三景——六法亭、双清桥、与可道。迎面序厅是绘画馆精心打造的“六法亭”，米白色的外观，四面八方的反射玻璃和滚动播放的数字屏，给人一种耀目的流光溢彩的“幻境”。这既是一处装饰景别，也是一个照壁，在正式观展前，给人的心理和空间都留一处回旋的余地。“六法亭”典出南朝谢赫《古画品录》的“六法”论，为中国历代品评绘画的美学原则。但眼前所见的“亭”已完全脱离开中国古画或传统建筑飞檐翘角的亭榭形态，更像一个传统意象的当代表达。

现场的“书画馆八景”之“六法亭”

“书画馆八景”之“与可道”

而在绘画馆的结尾处，“与可道”也有着异曲同工。“与可道”位于书画馆、海派绘画馆、书画特型馆三馆交织通道，青绿色的琉璃巨竹错落于卵石、青砖之间，竹影婆娑， 耳旁鸟鸣声声、悠扬悦耳，仿佛置身于自然。“与可”取自“湖州竹派” 创始人文同的字，琉璃巨竹造型取自徐熙《雪竹图》的竹子形态，投射在地面青砖上的婆娑竹影形态也出自上博馆藏宋代文同（传）《墨竹图》。

国宝级文物倾囊而出

“书画馆开馆首轮展品，我们把‘雪藏’许久的国宝级文物倾囊而出。”上海博物馆书画部主任凌利中对澎湃艺术说。绘画馆的陈列共计展出100余件组绘画作品，其中有些是首次展出，更多的是久未露面的一些作品。

展览现场 孙位《高逸图卷》

其中上博拿出的多件“压箱底”的镇馆之宝，都曾是当年轰动一时的“晋唐宋元国宝展”展件清单上的名品，如书法馆此前透露的王羲之的《上虞帖卷》，王献之的《鸭头丸帖卷》等，此次绘画馆更是如此，唐代孙位《高逸图卷》（全图见本文文末）、五代徐熙《雪竹图轴》、五代董源《夏山图》、北宋赵佶《柳鸦芦雁图卷》等。

“站在这里回望唐宋版块，感觉自己进入了2002年的晋唐宋元国宝展。”凌利中说，当然也新增了一件晋唐宋元国宝展未展的、超过60余年未曾露面的重磅展品——南宋佚名《望贤迎驾图》，它也是一件美术史教科书级别的代表作，在1980年代出版的美术作品出版物上是作为封面出版的。

徐熙《雪竹图》以水墨晕染出枯木竹石结构，留白以示积雪。虽然学界对此画存在不同学术争议，然画法与史载徐熙落墨写生遗法一致，是代表徐熙风格的最早一张作品。

五代 徐熙《雪竹图轴》

五代十国时期，花鸟画出现了以黄筌和徐熙为代表的两大风格流派，表现了“富贵”与“野逸”的不同趣味。“《雪竹图》非常写意，为后世水墨写意画开创了一条崭新的道路，在画史上具有重要意义。”关于此画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，在画面中央立于两块石头中间一根竹子的竹节上，题有篆书“此竹价重黄金百两”，被认为是五代徐铉篆书，这也是老一辈学者将此画断代为“五代”的依据之一。

展览现场 南宋 佚名《望贤迎驾图》

《望贤迎驾图》的画芯高近2米，宽1米，在南宋的立轴当中，堪称“巨无霸”。据凌利中介绍，《望贤迎驾图》在历代流传过程当中，对这张画所表现的内容有不同的说法。这里采用比价普遍的意见认为画面描绘的是唐安史之乱后，唐肃宗李亨于陕西咸阳望贤驿迎奉太上皇李隆基自蜀归来的故事。在众人的簇拥中，两位帝王出现于两顶华盖之下。紫红袍者是唐肃宗，黄袍者是唐玄宗。“去的时候是皇帝，回来的时候是太上皇，迎接他的是他的儿子唐肃宗。” 凌利中介绍说，两位“男一号”都没有在“C位”。中间一位红袍者上面是黄色华盖。黄袍那位长者上面是红色华盖。“画家通过一种色彩上的平衡，完美地处理了这个问题，大家都是‘男一号’。”画中群像多为老者、儿童，随行官员也并无威严肃穆之感。复杂的人物阵势、多样的面貌、微妙的神情，演绎出一段活灵活现的历史。

展览现场 南宋 佚名《望贤迎驾图》（局部）

徐熙《雪竹图轴》和南宋佚名《望贤迎驾图》这两张画都是立轴，宋画的立轴不适合长期展出，所以这两件作品都只在开馆时做短期亮相。

展出的孙位《高逸图》是画史唐代人物画的一个重要代表、教科书级别的作品。据考证，此图为《竹林七贤》残卷，所绘为山涛、王戎、刘伶、阮籍四人。前隔水有宋徽宗题“孙位高逸图”。

展览现场 孙位《高逸图》

“这幅图是典型的工笔设色。孙位笔下线条的表现能力非常强，不同的衣服、皮肤、道具通过不同的线条表现出不同的质感。毯子、衣服颜色至今还保存得非常鲜艳。”

展览现场 孙位《高逸图》（局部）

展览现场 唐代孙位《高逸图》（局部）

虽然这是一幅人物画，背景还绘有山石、竹、芭蕉等。这幅画另外一重画史重要意义在于，“从这张画中可以看出山水和花鸟的一种技法的积累，画中的太湖石它不再是唐代李昭道的那种勾线填色，而是有积墨，能够从中体会出质感和量感，为山水画的独立成科起到了技法准备。”

展览现场 北宋 赵佶《柳鸦芦雁图卷》

北宋 赵佶《柳鸦芦雁图卷》（局部）

北宋是中国绘画史发展的一个高峰，离不开宋徽宗赵佶的推动。他本人也是一位著名的画家和书法家，在他的传世作品中有不少被认为是宫廷画家的代笔。但《柳鸦芦雁图卷》难能可贵的是前段所绘柳树寒鸦，为公认的徽宗真迹。“这张画以水墨为主，柳树的树干斑斑驳驳，通过积墨和用笔，表现出树的苍老高古。柳鸦用墨乌漆光亮，据当时文献记载，尤其鸦的眼睛是用生漆所点。”

展览现场 五代 董源《夏山图》（局部）

该版块还展出了江南山水画派创始者董源的《夏山图》，这件作品也是美术史上作为研究江南山水画的重要实物之一。

凌利中表示，第一部分唐、宋时代不仅展示一些珍贵的国宝代表作品，同时也兼顾了画史的完整性。从展出年代来看有五代、北宋、南宋，从展出题材上来说有人物、花鸟、山水，并且都是各个画科的代表性人物的代表作，如徐熙、董源等都是开派鼻祖，呈现一种高度的概括性。

绘画馆小品景观

件件都是代表作

进入元代部分，依次展出钱选《浮玉山居图》，赵孟頫的《兰石图》，王蒙《青卞隐居图轴》，倪云林《六君子图》，王渊《竹石集禽图轴》，元代吴镇的代表作《渔父图》等。

展览现场

元代的绘画史基本上分为初期、中期、晚期三个阶段。元初以钱选、赵孟頫等为代表的士大夫画家主张师法传统，强调要有“古意”和“士气”，以书法笔意入画。展出的《浮玉山居图》为钱选的代表作，此图绘吴兴浮玉山景色，山石用墨笔直皴，表现阴阳向背。树丛水草稍敷淡彩，葱郁清丽。

展览现场 元 钱选《浮玉山居图卷》（局部）

展览现场 元 钱选《浮玉山居图卷》（局部）

“钱选是南宋进士，生活于宋末元初，他的作品中既体现了宋代对丘壑的扎实的描摹，也有文人画的理念，传递出一种天真烂漫的文人书卷气。”

元代中期以黄公望、吴镇、倪瓒、王蒙为代表的“元四家”建立起文人山水画的典范风格。此次书画馆开馆集齐“元四家”中的其中三家，且均为其代表性作品，如王蒙《青卞隐居图轴》，倪云林《六君子图》、吴镇的《渔父图》。

展览现场 元 王蒙《青卞隐居图轴》

展出的《青卞隐居图轴》是王蒙传世作品中公认的代表，被董其昌称为“天下第一王叔明画”。“王蒙从赵孟頫、钱选这个脉络过来，又创造了牛毛皴等各种独特技法，表现出青卞山一带郁郁葱葱、生机勃勃的自然山水。”凌利中说，“这件作品可以看作是王蒙融各种绘画技法、本领于一身的一件代表作，对后世影响深远。”

展览现场 倪瓒《六君子图》

展出的《六君子图》采用三段式构图，近景坡岸上绘嘉树六株，远山干笔皴擦，笔致洒脱疏放。幅上有黄公望题“居然相对六君子”。

绘画馆小品景观

重组了一套“明四家”作品

升级后的绘画馆也对原先合在一起展出的明清版块进行拆分。“在上博人民广场馆，绘画馆的明末清初部分是不区分的，随着近几十年来的学术研究，在新开的绘画馆将明清部分进行了拆分，同时也增加了现代板块，将原来有作品，没空间的藏品进行展示。”凌利中表示，在这个版块，此次展品也呈现了一些惊喜。比如在呈现“吴门画派”诸家时，重组了一套明四家作品进行展示，呈现了沈周《临戴进谢安东山图轴》、文徵明《真赏斋图》、唐寅《春山伴侣图》、仇英《修竹仕女图轴》。

展览现场 明 沈周《临戴进谢安东山图轴》

沈周《临戴进谢安东山图轴》为翁万戈旧藏，此前曾在上博举办的“翁氏家族捐赠展”上亮相，此次是首次被列入绘画通史展中展出。此图是沈周传世画作中唯一一件青绿山水画，描绘了峰高林密，危磴通幽，乔松曲涧之旁，青山碧岩之下。谢安引白鹿，携名伎徜徉悠游，描绘了“东山再起”之典故。

展览现场 明 沈周《临戴进谢安东山图轴》（局部）

据介绍，通常所见到的沈周的人物都是用来点景的，但这张画的尺寸非常大，画中的人物尺寸也相对较大，可见沈周对人物、山水的全面性。同时，这幅作品还具有画史意义，由于明代的戴进是浙派的，所以可以说明吴门画派的时候，是没有门户之见的，是非常包容的。所以沈周仿戴进，也是画史的见证。

展览现场 文徵明《真赏斋图》（局部）

展览现场 文徵明《真赏斋图》（局部）

文徵明《真赏斋图》为其代表作之一，是文徵明八十岁时为好友华夏所作，华夏字中甫，收藏金石书画很多年，鉴赏水平很高，人称“江东巨眼”。华夏在无锡隐居时，曾在太湖边修建住所“真赏斋”。 此图画的就是这座居所。“这是文徵明晚年作品，从中可以看出文徵明的表现力，对复杂结构的驾轻就熟；从线条笔墨中呈现他晚年人书俱老的气质；设色雅致，艳而不俗，文徵明儒雅的气质在他的笔墨当中呈现得非常完美。”

明 唐寅《春山伴侣图》

唐寅《春山伴侣图》为一件一级品，首次在常设展当中展出。图用水墨完成，画中表现的是春日山间的景色。该图运用元人笔墨为山川写容，却又具有宋代山水画之风。

跟上博人民广场馆相比，新增加的现代部分首轮展出齐白石、黄宾虹、潘天寿、高剑父、徐悲鸿、林风眠、刘海粟、吴湖帆、张大千、傅抱石等艺术家作品。

展览现场

设立书画特型馆 首推王翚主题特展

在中国书画历史的长河中，蕴涵着许多体量非凡的皇皇巨制。上博特别设立书画特型馆，将一般陈列中因受展柜体量限制而无法展出的书画精品，以主题特展的形式呈现给观众。书画特型馆，首轮将展出王翚的《小中现大图》册与《重江叠嶂图卷》。

展览现场 清 王翚《重江叠嶂图卷》

展览现场 清 王翚《重江叠嶂图卷》（展览现场）

展览现场 清 王翚《重江叠嶂图卷》（展览现场）

王翚（1632—1717），字石谷，号臞樵，别号乌目山人、耕烟散人、清晖主人、剑门樵客，今江苏省常熟市人，与王时敏、王鉴、王原祁合称“四王”，与王鉴并称“虞山画派”。《小中现大图》册是其师法先贤的见证，而《重江叠嶂图》卷则是他艺术成就的重要代表作。

展览现场《小中现大图》册（现场）

展览现场《小中现大图》册（现场）

唐代孙位《高逸图卷》